不混圈,不站队,cp粉,医学生,佛系更文,死前完结

 

【旷高旷无差】琴境(清水无差,一发完)

2015年的老物了,今天翻U盘突然看见……emmmm,放上来好了,高二说有校刊允许同人投稿,我认为是一个进步,于是写了这篇,但是后来就没有要投稿的声音了,唉

琴境

 

风袭枯木,摘卷残叶,裹挟着往山林深处而去。

入内愈深,似乎有如丝如缕的琴声细密传出。音丝缠绵,自成一界。叶片触界惊停,遂飘转而下。

叶落,弦停。

高渐离蹙眉,盯视按弦之手许久,暗思:自他学琴以来,灵悟巧识畅如奔水,指法技艺之学也少有阻塞。但近日凡他鸣音奏曲,皆有种无法言说的古怪之感,而他深思无解。

心下烦闷,他便不再抚琴,只是稍作收拾。辨清来路后,他便穿林下山。

路经一处,闻有人声。细听之下竟是几人欲行歹事:

“休走!你手上包的是什么东西?”

“大哥,看他捂得这么严实,莫不是……”

“不过是一件贴身之物罢了。”一个清朗的声音答道,“在下只是即兴而游,出发时并未带有钱财,还望各位手下留情,放在下一条生路。”

“没钱还想走?大哥,要我看,他手里那东西绝对是个宝贝。”

“不管是不是宝贝,抢过来再说!”

“对,抢过来再说!”听到此处,高渐离的脚步顿了一顿,但没有停下。

乱世之中,这样的戏码随处可见。强者能以物换命,弱者只能以命换命。但高渐离既不重视强者之命,也不鄙怜弱者之命,他只求随心而已。而这样的事情,他是没兴趣插手的。更何况那个声音平静镇定,他若帮,怕是多管闲事。

“若各位认为在下说谎,在下可以证明。”一阵布料摩擦声响起,随即有个声音说:“这不就是个木匣子上面连几根线吗?有什么值钱的?”

琴师?

高渐离脚步一缓。仿佛为了印证似的,有叮咚清脆之声破空而来。琴声时缓时急,时高时低。兴起时厉如尖声,兴落时沉如低吟,凄凄戚戚,萧瑟悲凉。

  ——竟是一曲《四牡》。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

  被琴声所感,高渐离眼前似有画面闪过:

  王事靡盬,劳形苦役。士心伤悲,莫知其哀。

  直至最后一个琴音落下,画面才如烟缓缓消散。整片山林寂静无声,仿佛连风都止了呼吸。

  高渐离站在原处。他隐约感觉到了某物,但又无法辨明。

  “咣当!”不远处传来利器落地之声,紧接着呜咽泣音也一并响起。

  “能听出此曲的情,想必各位心中也有所苦。”声音依旧平静,语气却仿若叹息,“行此之事应不为各位本意,即是如此,何不归家呢?”

  “家?家早没了。”一个声音痛苦的低吼,“早就被不知哪来的军队踏平了。”

  风在呜呜哀鸣,飘叶仿佛离人之泪。那个声音无语良久,后又叹道:“这块玉跟了在下好些年,总还有些价值,几位若是不介意,便拿去当了,谋些生计吧。”

  这是要走了?高渐离一惊。此人的琴技他生平罕见,若不结识,必为憾事。

  他快走几步,绕过层叠的矮丛,拨开垂蔓,一小片空地映入眼帘。

  他没理会正跪地磕头的几人,一心寻找那个有着清朗之声的男子。只是林中草棘遍布,枝理暗结。他穷极目力,只看到一点靛蓝袂角轻扬翻飞,随即隐没不见。

  高渐离收回目光,看向地上的玉玦。玉石成色极好,缺口处闪着常年被人把玩摩挲的温润的光,而玉身上刻着两个篆字。

  ——旷修。

 

  “客官您里边请!”

  “哎哟这不是王大人吗,可把您给盼来了!里边请,里边请。”

  “那边的几个!没看见李大人的轿子都到了河口吗?赶紧接着去!”

  “这位客官请走这边!”

  ……

  高渐离掩上窗,起身走回室内。

  雕花的梨木桌旁已侯着一人,此时见到高渐离,忙起身行礼:“高先生。”

  “楚老板。”高渐离回礼,“今天怎的如此热闹?”

  楚老板叹了口气,道:“还不是秦国的几个大人物要来?以烟雨楼在此地的名声,想必他们也是坐不住的。”

  高渐离淡道:“倒是可惜了这清雅之地。”

  “可不是。”楚老板附和,“生意人,不由己啊。”他观察着高渐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征询,“先不说这个。高先生,可否斗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为今晚助兴一曲?”

  “你应知我一向不为这等人弹琴。”

  “一开始我也是百般推拒,但他们指名要你。”他踌躇道,“他们说连秦国第一琴师都被请来了,你一介燕国琴师就不必推辞了。”

  他打量着高渐离的神色。这般专横的话连他听来都有些忿忿,更遑论一身傲骨的高渐离。

  出乎他的意料,高渐离只沉默了一会,便应道:“好,我会去。”

  楚老板大惊:“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高渐离打断他,“我想见旷修。”

  “这个没问题,这个没问题。”楚老板大喜过望,一叠声地答应。他冲高渐离行了几个大礼,便匆匆离去了。

  一个时辰后,高渐离坐在琴师专置的侧室里,默然等待另一名来客。

  只听门外小二喝道:“琴师旷修到!”

  当是时,嘈杂的人声倏然而止,所有的人都探出头去,想要一睹这闻名天下的秦国第一琴师的风采。

  在一抹靛蓝出现在门口之时,高渐离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还未能细看,就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命令:“把他带上来。”

  旷修还未露面便被身后的两名大汉推上了楼。高渐离只看见一道拔如修竹的身影在黯淡的光线里缓缓上移。

  不消时,那个声音又一次传出,这一次隐隐有些怒气:“旷先生好大的架子,竟要我用贴身护卫去请,才请得动。”

  旷修答:“在下不过一介庸鄙之人,着实不适合这高雅之地。”

  那声音大笑两声:“若旷大琴师乃庸人,恐怕这世间就没有雅人了!”

  “非也。”旷修淡道,“世生万物,皆是逃不过一个‘俗’字的。”

  “旷先生此言,是暗指在场的都是俗人吗?”

  伴随着一记瓷杯砸案之声,气氛猛地凝固起来。

  另一个声音试图缓和气氛:“听闻旷先生已将名曲《高山流水》琢磨至臻,不知可否请旷先生抚琴一曲,给我们这些‘俗人’开开眼界?”

  话已说到这等份上,若旷修再不顺其而下,恐怕要遭人记恨。但若真要在这些人面前弹奏那对天下琴师而言珍如生命的《高山流水》……在重重帘幕后,高渐离的目光似乎要穿过阻碍直刺至高处的那间侧室。空气里弥漫着沉默,他的手一点点攥紧。

  像是隔了一盅茶之久,旷修才答。这一次带上了怒气:“想不到蒋大人求艺之切,竟用上如此手段。”

  蒋大人嗤笑一声,道:“还请旷先生赐教了。”

  “不敢当。”旷修冷然道,“依在下愚见,此情此景,弹奏《高山流水》这等清雅之曲实不太妥。”

  他顿了一下,扬声道:“王事为止,高官颓靡,腐败之流,不过汝尔!此等情景,一曲《黍离》再合适不过!”

  “旷修!你好大的胆!”蒋大人拍案而起,又惊又怒,“你竟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你不要命了吗?!”

  “若真要把《高山流水》弹与你们,才是要了在下的命。”旷修朗声道,仿佛每个字都利如刀剑,“蒋大人以命换曲,别人的命太贵,在下担不起!”

  “你!”蒋大人一口气没喘上来。侧室里传来重物扑地之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大人!大人!”的惊呼。

  在一片混乱之中,高渐离似听到旷修轻笑一声,道:“告辞。”

  他的嘴角也缓缓勾起。他抱起琴撩开珠帘,席地而坐,对着那人的方向拨起琴弦。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

  高渐离心性之淡,天下皆知。这般公然告昭结交之心,更是前所未有。他只是这般随心拨弄,竟有种莫名的自在之感。

  旷修踩着《伐木》的调子下楼。在转身离去的前一刻,他回过头,与高渐离遥遥对视。

  黯淡光影模糊了旷修的轮廓,他站在那,仿佛一颗沉默的火种。多年以后高渐离再忆起此事,只记得旷修的一双眼。

  看似深不见底,在阴影里却亮如锋处寒芒。

 

  “旷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荆轲扬手扔给他一张东西,他只消一眼便确认这是《高山流水》琴谱,但这琴谱从来只会在旷修手上,现在却交给荆轲,莫非……

  “旷修已经……死了?”

  “没有。”

  “未死……既然未死,怎么会将这对天下乐师而言比性命还要重要的《高山流水》琴谱,交到你手上?”

  “我本来可以救他离开秦国,可是,他却只说了一句话。”荆轲憾然道,“他说,宁为玉碎,不求苟活。能将这《高山流水》琴谱流传于世,便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给我?”

  “旷修对我说,当今天下,唯有燕国高渐离,能领悟这琴谱。”

  高渐离心下一紧。他猛地想起烟雨楼一别时旷修的眼神,古井无波,却又暗流汹涌。

  “多谢。”他低声道谢,转身离去。

  荆轲还在说:“大丈夫生于世间,能有一个像旷修这样的朋友,到也算没白走这一遭。”

  “朋友?”高渐离反问,声音有些涩,“我与旷修,从未见过面。”

  虽未谋面,心向往之。旷修只听过他一次弹琴,便能给他如此的信任和赞誉。这份情,他不得不承;这一趟,他亦不得不走。

  他一生里难得有什么在乎,但若是惦记上了,便是镌入骨血,一世难忘。

  所以当他行走于通向刑场的石道上,感受着刮割皮肤的北风,以及两旁房屋里弥漫而出的杀气时,他也没有丝毫踌躇。他的憾事不少,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旷修成为再一个遗憾。

  道路尽头的石门如同巨兽狰狞的口,正大张着等他自投罗网。远远就已看见城楼上的秦将拉满弓弦,还能听见旷修弹的曲。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首《黍离》音调凄凄,和着烈烈北风的呜咽,仿若恸哭。

  高渐离踏进刑场,门在他身后关上,曲子也随之停下。

  他看向半尺石台上的那人。旷修比他想象中还要瘦削,一席单衣显得异常单薄,但他端直地坐在那抚琴时,脸上的刺字也无损他的华彩。

  秦将终是发了箭,高渐离回挡一招,随即旋身而坐。手指一拨,几个单音流泻而出。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

  旷修的琴声踏风而来,与他的汇于一处。像是新生的芽得了春雨的浇灌,高渐离先前所有稍露端倪的感觉都开始破土而出。

  他能感觉到山顶的急风,听到身边潺潺的流水,闻到草木的清香。他明明身处刑场,却仿佛置身山间,乐声如生灵在纷纷生长。

  弹琴的最高境界,无过于以情成音,以音成境。弹者造境,听者临境,才是至臻。

  原先高渐离如至瓶颈,并非技艺不精,而是不知如何将心中所想融入指尖所奏。

  如今旷修的琴声如藤如蔓地延伸而来,带着山风深水,包容了他的琴声,再一并拉入隔世之境。

  两厢契合,完美无缺。

  直至最后一点余音都被吹散,高渐离才缓缓回神。

  他的身边已是一片狼藉,同行而来的荆轲还在挥剑杀敌。有更多的兵甲急急赶来,终是将他们围困于一个小圈。

  高渐离没理会虎视眈眈的秦兵,而是翘首望向刑台。

  旷修自是回视于他,眼里满溢着欣慰的笑意,引得高渐离缓缓蹙眉。

  尽管他已知晓旷修的选择,但在看到旷修嘴角的那抹赤红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叹息。

  上天待他如此之厚,知音难觅,他却得一;上天待他又是如此之薄,匆匆一面,竟成永诀。

  他心头有万千情绪,但最终也只能伸手入怀,将那人留与他之物往更深处掖了掖。

 

  “为何你把《高山流水》琴谱置于琴边,却不弹奏此曲?”雪女探过头问。

  “为了纪念一个朋友。”高渐离答。

  “这是什么曲子?”

 高渐离看向《高山流水》琴谱,嘴角扬起细微的笑。

  “《北风》。”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End

注:文章人物设定均来自国产3D动画《秦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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