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圈,不站队,cp粉,医学生,佛系更文,死前完结

 

【聂卫】禁止通行23

23.半终章

  【上】

  端木蓉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那座监狱,那间医务室。白色的墙壁如同雪一般冰冷,金属的器具上闪着刀刃才有的银光。

  她置身于这间白笼里,在等待……

  她在等什么?

  外面很乱,有很多人在喊,在吼,在哭,枪声时不时从杂乱的脚步声中凸显出来,但很快就被掩盖。监狱的警卫已经全员出动,她的门口没有人。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盯着那道门,像是在透过它看到其后的地狱。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枪响,让骚动安静了一瞬。再之后就是连续的射击声,枪枪利落,毫不留情。她听得暗自心惊。

  这时门被一脚踹开。

  卫庄一手架着盖聂,一手托着之前骨伤的少年,腰间晕着血,脸色比他的头发还要白上几分。他无视她径直走进,扬手把盖聂和少年各扔在一张床上。

  盖聂像是没有意识般被甩出。端木蓉连忙探身过去查看。只见盖聂眼睛紧闭,嘴唇发白,脸上泛着一层浅青色,体温很低,气若游丝。

  端木蓉大惊。她猛地转头看卫庄:“你——”

  “他没死。”卫庄打断她,“但离死也不远了。”

  端木蓉又气又急,扬手就朝卫庄打去。卫庄轻而易举地截下她的一耳光,冷冷道:“若是你再拖延时间,那么害死他的人,就是你了。”

  端木蓉胸口起伏着,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她正要挣脱卫庄之时,一个滑腻而阴冷的声音如蛇一般沿着门攀了进来:“看来赵某来得不是时候,扰了两位的好兴致了。”

  端木蓉回头。赵高正从门口悠悠走进,身后跟着转魄、灭魂、断水、魍魉四个杀手

卫庄甩开端木蓉的手,哼道:“难道赵狱长不是挑着时候进来的吗?”

  赵高低低笑道:“卫先生说笑了。赵某只是想找卫先生了解些情况,绝无打扰之意。倒是卫先生……”他危险的目光滑过端木蓉,又回到卫庄身上,“意欲何为啊?”

  卫庄道:“我要他们离开。”

  端木蓉微微瞪大了眼。赵高毫不意外,只是微笑:“卫先生不觉得这个要求,太勉强了吗?”

  他紧盯着卫庄:“卫先生是个生意人。你真的以为一个流沙之主,拥有换得盖聂的价值吗?”

  “你果然已经查出来了。”

  “如此熟悉罗网的行动,除了赵某的那些朋友,就只有罗网多年的对手——流沙。”赵高道,“作为一个道上有名的雇佣兵组织,突然牵涉到秦氏的一个案子,再加上卫先生的身手和胆识,除了流沙之主的身份,赵某无从他想。”

  “听闻流沙行事神秘,交易之人只能通过流沙的线人与流沙联系,道上无人目睹流沙主人的真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那么赵狱长认为,整个流沙——可以换这三人的命吗?”

  赵高盯着他,慢慢敛去笑意。“这个价钱……我还需要考虑。”

  “已经很公道了。”卫庄道,“在外面的活人和在里面的死人,赵狱长想如何选择?”

  “你——”赵高看向盖聂。他躺在那,若不是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赵高几乎以为那就是一具尸体。

  卫庄打断他:“若不及时得到解药,你就会失去这个抓着不放的线索了。”

  赵高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再次看向盖聂。空气中弥漫的沉默像是无声的对峙。但端木蓉注意到卫庄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有他周身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他为什么……

  她看看盖聂,又看看卫庄,似有所感。

  这时赵高打破了沉默:“我同意这场交易。”

  卫庄弯弯嘴角。“很好。”他道,斜了眼端木蓉“带他们走。”

  端木蓉随即拖出担架,赵高一个眼神,转魄灭魂会意,上前把盖聂和少年移到担架上。

  赵高侧身给他们让出道路。

  “卫先生何必如此呢?”在端木蓉推着担架路过赵高身前时,她听见赵高带着嘲讽的笑意发问。

  卫庄语气很淡:“我和他之间有一笔烂账。现在,我已经还清了。”

  端木蓉回头看他。但卫庄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门关了。

  她醒了。

 

  夜很深,但她再也睡不着。她起身走出卧室,穿过走廊。

  那个自称是“赤练”的女人将他们安置在这栋别墅里,连同她身边的小女孩一起。在得知盖聂转告的消息之后,她看起来非常疲惫,但还是坚决要去核实卫庄的情况。只是这次,不管小女孩怎么闹,她都没再让她跟着。

  看着走廊尽头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她莫名想叹口气。

  沿着楼梯慢慢走下,她意外地发现一楼的客厅里已经有了一人。

  是盖聂。

  这个在她梦里还奄奄一息的男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仔细端详面前桌上的物件。

  那是一把大口径狙击枪。从外形上看,它经过了完全的改造,变为只为一个人量身打造的武器。它的名字叫做渊虹。

  渊虹曾在盖聂进入监狱之前被他拆成零件分散于各个隐秘的地点。这两天他几乎是毫不停歇地将它们收集回来,重新让这把名震八方的枪再现人世。

  这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凶器在皎洁流转的光芒中散发着厚重而沉稳的气息,但铺着光的黑色枪身又像是蛰伏的捕食者猎杀前的瞳仁。

  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端木蓉看着,竟有些痴了。

  直到盖聂转过头,道了声“端木姑娘”,她才回过神来。

  “盖聂。”她点点头,“我睡不着。”

  这样说话,倒像是有些撒娇的味道。

  但盖聂只是一板一眼地答:“此处暂时不会被发现,端木姑娘不必忧心。”

  “不是。”端木蓉道,“我梦见了卫庄。”

  男人终于用正眼看她。

  “他说,你和他之间有一笔账,而他已经还清了。”

  “是。”盖聂看向渊虹,“但我还欠他一个赌局的结果。”

  她不知和这个男人讨论卫庄为何会让她心生芥蒂。于公,卫庄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于私,他是她心底的人的师弟。但随着那段场景在脑中的遍遍回放,她似乎每次都多懂了些什么,但她又实在不懂。只是盖聂谈论卫庄时那种知根知底的语气,让她慢慢觉出,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她启唇,却欲言又止。她看到渊虹旁边有一杯红酒,顿了顿,道,“有伤在身,少饮为好。”

  盖聂看她一眼,颔首道:“我会注意。有劳端木姑娘了。”

  他的语气是明显的疏离,暗示这场谈话应该结束了。又或许,他的冷淡态度从一开始就说明了这个想法。

  端木蓉垂下眼,淡道:“不必。”她转身走出客厅,突然在楼梯口处看到一个黑影。

  是卫麟。她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只余一双眼闪着微光。

  这个女孩和她父亲一样深不可测。端木蓉自认也受过些训练,但对方的气息她竟是一点没发觉。

  卫麟对上她的目光,眼睛一弯,绕过她进了客厅。

  

  盖聂仍然坐在那,卫麟小心地从他背后逼近。突然男人开口道:“你不会成功。”

  卫麟停住。盖聂又继续道:“你的气息隐藏得很好,也避开了我对面可能反射你身影的东西,但你没注意到你的影子,光线将它拉长,就容易被敌人察觉。”

  卫麟“嘁”了一声,走到盖聂对面坐下。

  “不需要你来教我。”她瞪着盖聂,又黯然道,“之前都是爹地教我的。”

  “他把你教得很好。”

  “他还要教我很多。”卫麟踢掉拖鞋,将脸靠在曲起的膝盖上,喃喃道:“盖聂,我爹地没死,对吗?”

  赤练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她只能固执地抓住这个没有根据的结果。无端的猜想毫无用处,她是要被爹地训的。但她宁愿再被训一次,也不愿这个甚至可以被称为“妄想”的东西受到否定。

  “嗯。”对面的男人肯定道,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不会死。”

  笑意爬上卫麟的嘴角。她看上去终于开心了一些。她看向渊虹旁边,那里其实有两个杯子,一个斟着酒,一个是空的。

  她拿过那个空杯,倒上酒。

  盖聂刚想出言提醒,卫麟就把那杯酒放在他的杯子旁边。

  “你是想和爹地喝酒吧。”卫麟道,“那就不要空着杯子。”

  盖聂愣了一下。半晌,他淡淡地笑了,拿过自己的酒杯与另一杯轻轻一碰。

  “你其实还欠我一杯酒。”他轻声道。

  他仰头,一饮而尽。

 

  按照盖聂的想法,能让赤练的人报告卫庄的死讯,他必定已经不在监狱。但如果他出了监狱,嬴政必定会把他安排在城中秦氏名下的上百处房产中。但盖聂已经入狱三年,秦氏的房产不知添了多少,就算他能把大部分房产位置标出,他们也没有时间慢慢找。

  山若不来,我便去山。

  盖聂拎着一个黑箱上了屋顶,开始组装渊虹。枪械零件在他手上以极快的速度拼接起来,毫无滞涩,就像这三年里每一个日夜他都在抚摸着它一般。

  两千米,是一个难题,但还不是最难的。

  他遥遥地看着秦氏那栋高建筑的所在,俯下身子。

  他的手扣上扳机,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调整到最佳状态,每一根线条都仿佛融进了枪里,此时他便是一把武器,冰冷,流畅,而危险。

  在他的狙击镜里,嬴政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放在手边的平板屏幕上是一个银发男人的照片,旁边还摆着一杯酒。这般摆置,就像银发男人是他的战利品一般。

  盖聂慢慢地调整呼吸,他的身体融进了枪里,呼吸却融进了风里。

  他开始等待。

  风像流水淌过他的身,涓涓潺潺,突然,水流停住了。

  这是一个信号。

  像是海鸟入水般迅疾,又像巨蟒盘食般从容,他扣下扳机,渊虹发出一声爆响,一抹银色划破长空,直冲那栋建筑而去。

  嬴政手边的酒杯突然爆裂,他反应极快地回身,但玻璃的碎片还是划破他裸露的皮肤。

  门外传来骚动,章邯破门而入:“嬴总!”

  他同时看到桌上碎裂的杯子和已经钉进平板屏幕的物件。

  那是……渊虹的子弹。

  他回头冲手下道:“是盖聂,快去追!”

  “不必了。”嬴政一摆手,“你们追不到的。”他看向平板,子弹钉在银发男人的胸口。

  “他是想和我,做一笔交易。”

 

 

 

  【中】

  嬴政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看上去与秦氏其他上百栋别墅并无太大分别,但它的地下几近挖空,其中的许多房间如同水下隐藏的冰山,透着神秘的危险。

  卫庄在靠南最角落的房间里。他的面前坐着嬴政,他们周围站着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

  这个垄断了城市商业的人正往自己杯里倒酒,桌上还有一杯酒,那是给卫庄的。对方不接,他也不介意,只是拿过自己的酒在手上微晃。

  “卫先生住了几天,”嬴政看向对面的男人,“感觉如何?”

  卫庄不答。他现在浑身虚弱,连开口都费力气。连续注射的镇静剂让他的身体维持在一个低迷的状态。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刀般尖且利,冷冷地射向嬴政。

  嬴政似乎也没指望他会回答。他浅啜一口,继续道:“昨天,我收到了一样东西。”他示意手下,随即一个黑西装上前,毕恭毕敬地将一个盒子摆在桌上打开。盒里的丝绒托着一件物什,金属的材质泛着亮光。

  那是渊虹的子弹。

  卫庄像第一次见到般端详着这枚子弹。有一种晦涩的情绪在他眼里沉沉汇聚。

  嬴政看了他一会,开口道:“卫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卫庄回视他。他的唇翕动,发出几个音节,声音很低,但不影响其中的嘲弄:

  “你会付出代价。”

  “是么?”嬴政晃着酒液,“之前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但他已经死了。”他补充道:“盖聂杀了他。”

  卫庄冷冷道:“我不是荆轲。”

  “但结果都是一样。因为你,盖聂已经在路上了。”嬴政道,“说起来,你当初交易的条件还没有兑现。”

  “只要你有能力拿,流沙就在那里。”

  “若没有流沙主人,它们不过也只是一盘散沙罢了。”嬴政道,“连盖聂都为你而来,对于你,我是绝不可能放弃的。你还是绝了他们能救你的念头,早点交出流沙之主的鉴物为好。”

  卫庄不语。嬴政冷笑劝道:“事实证明,一个好的诱饵,能让野兽踏入无法逃脱的陷阱,最后两者都会覆灭。”

  卫庄冷哼一声,“所以你是以刘柏为引,让韩非入狱。”卫庄道,“同样的招数用两次,你很可能会失败。”

  嬴政眼睛微眯:“你还知道多少。”

  “远比你想像中要多。”

  “这更增加了必须杀你的理由。”

  “所以这就是韩非的死因。”提起友人,卫庄的语气似乎更加低沉。

  “不,他的死因是他自己。”嬴政反驳。他看到卫庄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蜷起,像是对他的话有了怒火,“当初在宴会上交谈时,我本以为他聪慧异常,但他最后却做了愚蠢的事。”

  “韩非,不过只是一介有才华的愚人罢了。”

  他果不其然察觉到卫庄身体细微的颤抖的弧度。他想试探他的底线。卫庄情绪外露会让他暴露更多。

  他继续刺激着:“听说他还有个妹妹——”

  “嬴政!”卫庄喝道。仿佛这一声给了他力量,竟支撑着他站了起来。旁边的人甚至没等他站稳便一拥而上,两人架住他,一人拿着注射器向他颈间静脉处扎去。卫庄的挣扎让他失了准星,但最后他还是将针头透过长发扎进卫庄的皮肤。

  卫庄的身体立刻软下去。

  嬴政冷哼着喝尽酒。那两人提着卫庄走向门口,嬴政只能看到卫庄如木偶般毫无生气的背影,却看不到卫庄掩在长发下有些湿润的后领,和他嘴角隐隐的嘲讽的弧度。

 

  盖聂到的时候,章邯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见到盖聂,他点头道:“盖先生。”

  “章邯先生。”

  “嬴总正在二楼客厅。”

  “多谢。”盖聂说着,就要走进去。

  “等等。”章邯拦住他,“盖先生莫不是离开秦氏太久,已经忘了规矩?”

  盖聂看他一眼,把手伸进风衣内,再收出时,手里已经握了一把枪。

  周围齐刷刷地响起一片上膛声。盖聂停下动作,眼神扫过明处暗处的秦氏的人。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中的武器一触即发。

  他松开手,让枪掉在地上。

  章邯这才放松突然紧绷的肌肉。他上前捡起盖聂的枪,别在腰间。旁边有两人走近,盖聂配合地微微张开双臂,一人用扫描仪扫过他全身,排除金属的可能后,另一人再从盖聂的脖颈往下摸索。

  盖聂面无表情地任由摆布。

  三番五次确认后,他终于进入了别墅。

  二楼从表面看上去不算太大,但一面墙的落地窗给了这个空间足够的光照,以及一种开阔的感觉。嬴政背对着落地窗坐着,他的身后是延伸的亮光,这让他看上去像是由太阳幻化。

  他喜欢这些能强调地位的排场,但这对盖聂从来收效甚微。

  “嬴总。”盖聂站在楼梯口处冲他略一点头。熟悉的称呼和动作让嬴政错觉时间抚平了一切,而他还是他的那名寡言沉稳的保镖。

  “盖聂。”嬴政回道。他扫了眼自己对面的沙发,“坐。”

  盖聂依言坐下。

  嬴政审视着眼前的男人。监狱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但……“你的额角有一道伤。”

  “很少有人能伤到你如此危险的部位,是谁?”

  盖聂微怔。他显然没料到嬴政以这种问话开场。

  “卫庄。”他答道。

  “看来你们的关系没有我想象中的和睦。”

  “我和他之间还有一笔账。”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嬴政阴鸷般的眼神盯着盖聂,道,“那今天可以一并清算了。”

  “这里不是个算账的好地方。”

  嬴政的脸色冷了下去。“盖聂,”他的声音里仿佛都充斥了威压,“你未免太过自信。”

  盖聂淡道:“我们要走,没人可以拦住。”

  “你或许可以,但卫庄不能。”

  盖聂倏地抬眼:“他怎么样?”

  “消息的交易一向讲究公平。”嬴政道,“我不做亏本生意。”

  盖聂的眼里慢慢沉淀出一种更深更暗的东西。他仿佛是在暗藏怒火,又像是在思考权衡。

  他停顿一会,才斟酌着开口:“荆轲当年托付给我的,除了天明,还有他身上的半块玉。”

  “半块?”嬴政一愣,“不是一块?”

  “我要见卫庄。”盖聂看着他,对他的问话不予理会。

  “你先……”嬴政的话没能说完。

  他们都听到了那声爆炸。

 

  卫麟在空旷的走廊间奔跑。她步子不大,但频率很快,这让她的步伐悄无声息。

  在盖聂吸引了周边护卫的注意力后,她从一楼侧边的一个小窗口翻身而入,在章邯回到一楼之前,快速地探查卫庄可能留下的痕迹。

  但这里干净得像是昨天才住人。卫麟皱着眉,贴着墙根进入一楼主室。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两个人往这个方向走来,似乎还在交谈。卫麟渐渐能听清对话的内容:

  “……三年没见,盖先生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

  “是啊,他以前还纠正过我拿枪的习惯。自从他……唉,他怎么又回来了?”

  “据说是和地下室的那个人有关……”

  正说着,其中一人只看到身边的同伴身形一矮,他正要伸手去扶,就看到一双嫩白的女孩的手从同伴身后伸出,捂住嘴,另一只手在同伴脑后固定,双手一错。

  他听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脆响,像是听到了丧钟的鸣叫。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枪,但一线冰凉的触感更快地贴上他的脖颈。

  “别动。”他听到一个女孩说,“别说话。”

  “如果你不想下场和你的同伴一样,就回答我的问题。一下同意,两下不同意。”

  他眨了一下眼。

  刀刃往他锁骨处挪了挪。

  “你知道地下室的入口在哪?”

  一下。

  有什么往他的膝窝处踹了一脚,让他不可控制地跪倒,视野里划过一双线条漂亮的小腿,随即他的下颔被刀抵住,他顺着力道抬头。

  “很好,现在你可以说了。”

  “在……”他的喉结滑动着,“这个走廊的最东面……”

  刀刃倏然闪向他的动脉,他的颈间一阵刺痛,有一点温热的液体在皮肤上蔓延,但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女孩眼中的冰冷冻结。

  “你在说谎。”

  女孩语气中的杀意让他不寒而栗。刀尖慢慢地在动脉旁来回移动,像是猛兽进食前在猎物边的逡巡,而女孩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我……”他的声音被黏在喉咙里,冷汗密布了他的额角,“……西面。”他放弃似的喃喃,“入口在西面。”

  女孩眨眨眼,骤然露出一个笑容,带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有的可爱。她礼貌地点头说:“谢谢。”

  一阵劲风袭来,他便没了意识。

 

  卫麟又一次在走廊上奔跑起来,她直冲西面的尽头而去。那里只有一个房间。

  没有时间了。高度紧张的情绪和之前的体力消耗让她有些困乏,这样最容易露出破绽。她必须速战速决。

  在西面的尽头有一个拐角。卫麟放缓速度,贴着墙边靠近,确认没有动静后,慢慢探出头。

  拐角处有一扇门,门口站着两个秦氏的人。他们看起来极其困倦,右边那个人甚至已经背靠着墙,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但卫麟知道麻烦了。

  越危险的人,往往越懂得收敛戾气。

  卫麟缩回脑袋,正准备想个对策。突然眼前一个黑影闪出,她正要躲避,一把枪已经顶上眉心。

  “小朋友,”拿枪的人冷冷道,“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对不起,叔叔。”卫麟讨好地笑,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手指搅着衣角,“我,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我这就回去。”她的身子稍稍后撤。

  枪口往前顶了顶。

  “恐怕你已经回不去了。”

  突然他像停转的齿轮般顿住,眼睛死死地盯着卫麟的手指。

  “叔叔……”卫麟的背紧绷着,笑容却越发甜了,她摊开手,右手小指上挂着一个金属环。

  那人转身飞退,大喊:“进门——”

  他的同伴反应极快地按下密码开门而入,但在他转头之时有一个东西更快地破空而来,他偏头闪过,那东西就进了房间。

  他一愣。

  正巧发令那人大半个身子已进到门内,两人对视,皆是一惊。

  “轰——”

  卫麟在墙根处紧紧捂住耳。随着爆炸,这栋房子的警报此起彼伏地响起。她揉揉还有些耳鸣的耳朵,掏出一个小巧的面罩戴上,冒着浓烟和热浪进了房间。

  房间右侧墙面有扇半面墙宽的金属门,门右边的密码盘下的警铃正刺耳尖叫,在烟雾中闪着红光。

  她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看来这间房里也安排了一些人。她边走边查看,有一个靠在墙角的人面部焦黑淌血,奄奄一息,但仍狠狠地瞪着她。她冲他露出笑眼,随即用一把小刀洞穿了他的喉咙。

  卫麟走到密码机前,摸到她衣服上的一颗扣子,那枚扣子上部扁平,下部较圆粗,底端还有十字起的形状。她将它用力扯下。

  她很快拆开表盘,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线路。她凑上去细细查看。时间很紧,她额头见汗,但眼神依旧坚定。她只看了一会,很快开始动作起来。

  没有时间了。

 

  “怎么回事?”嬴政面沉如水,语调森然。听筒那头的人也是战战兢兢:“爆炸的方向是西面……那边的弟兄都没有回应,我们正在赶过去。”

  嬴政看向盖聂,他的神色平静如常,但眼底也有一丝惊讶。

  “入侵者什么身份?”

  “不,不清楚……”

  嬴政蹙眉:“对方都已经摸到入口,你们却连他什么身份都不清楚?”

  对面的人嗫嚅着,被嬴政打断:“算了。对方应该是来救卫庄的。你现在立刻分一队人到西面查看,你亲自带一队从南面进入。通知章邯,让他直接到卫庄那以防变故。记住,务必在入侵者到达之前拦下他。”

  “是!”对方挂断了电话。

  嬴政盯着电话看了一会,转头审视盖聂:“好一手声东击西。”

  “我今天来,只代表我个人。”盖聂道,“入侵者应该是卫庄的人。”

  “难道不是他们接应你出去的?”

  “是他们。”盖聂承认,“但他们也认为是我害死了卫庄。”

  “你的意思是,你是他们的敌人?”

  盖聂不语。嬴政讽刺一笑,站起身来。

  “走吧。”

  

  “放开我!”

  盖聂跟着嬴政在迷宫般的地下拐了近十个弯后,远远的,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叫。

  嬴政有些惊讶:“小孩?”

  “应该是卫麟。”盖聂道,“卫庄的女儿。”

  “女儿?”嬴政更惊讶了,“他这样的性子,竟然……”

  “盖聂!”

  一声怒喝打断嬴政。他们已经到了离卫麟几米远处。嬴政发现卫庄所在的房间就在她旁边,看来她是被早已守在门口的章邯拦下的。

  卫麟喊了这一声后,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她身后的两个大汉险些制不住她。

  章邯上前挡在他们之间:“嬴总。”

  “嗯。”嬴政肯定道,“你做得很好。”

  他挥挥手让章邯让开。章邯犹豫了一瞬,还是移开了身子,露出身后的卫麟。

  卫麟的嘴已经被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瞪得很大,里面燃烧着燎原的怒火。但这怒火不是对嬴政,而是直冲盖聂。

  嬴政暗自挑眉,示意手下放开。

  “盖聂,你个小人,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刚一松手卫麟就叫道,“你以为控制了爹地,流沙就会为你所用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盖聂。盖聂却只是淡淡道:“你不该来。”

  “我不该来?”卫麟嗤笑,“我不来,难道还要等你带走爹地,再来威胁他苦心经营的流沙?”

  盖聂的眉狠狠皱了皱:“我……”

  “等等。”嬴政打断他,示意手下,“放开她。”

  卫麟身后的两个大汉立刻松手。卫麟冷哼一声,活动起有些酸软的筋骨。

  “小朋友,”嬴政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但收效甚微,“你之前说,掌控了卫庄不等于掌控流沙?”

  “那当然!我……”卫麟像是突然意识到他也是外人,急急收声,但神色里还带着些得意。

  嬴政看在眼里:“小朋友,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我让你见到卫庄,你告诉我一些消息,如何?”

  “你不能擅自决定。”在卫麟回答之前,盖聂出声劝道。

  “哼,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管。”卫麟斜他一眼,道,“我同意了。”

  嬴政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卫麟虽身手不错,但脾性太容易掌控,实在不足为惧。

  他挥手示意打开房间门。章邯瞥了盖聂一眼,上前输密码。

  金属的房门在他们眼前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的内容。只见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床,卫庄正躺在那里。他的周围大都是有一位中年的男医师守在旁边。章邯暗中朝医师做了个手势,医师一愣,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装了液体的注射器握在手中。

  卫麟从门开时就死死地盯着里面,在看到卫庄身影的那一刻,不管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她还是微微红了眼眶。她的父亲,她的信仰,此刻正苍白着一张脸躺在这阴暗沉闷的房间里,连胸口的起伏都如此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走向既定的结局。这副样子不适合他,他应该……

  卫麟的呼吸猛地一滞。

  卫庄的左手动了,在其他人视线的死角里微微弹动了食指。

  那是一个信号。

  像是被细微的火苗点燃引线,一团烟火在卫麟心里炸开。她第一时间看向盖聂,对方也正好和她对视。两人的视线在嬴政的紧盯下错开。

  卫麟暗暗伸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皮鞘。之前嬴政到的时候她才刚被制住,章邯甚至还没来得及搜卸她的武器。

  嬴政在盯着卫麟。这个女孩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什么巨大的冲击。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却被压的很轻:“爹地……”

  她抬脚就要走过去。突然一个身影挡在她前面。

  “盖聂!”她咬牙切齿,腰间的刀瞬间出鞘。旁边的章邯正要阻拦,被嬴政喝止:“不必,凭她的本事,还……”

  他停住了。因为卫麟脸上的微笑。

  就在章邯迟疑的一瞬间,她已经跑过他身边,将军刀送至盖聂手上。

  异变陡生。

  几乎在武器入手的同一时刻,盖聂就抹了想要拔枪射杀卫麟的两个人的脖子。嬴政被章邯的手下护住往门口退去,有更多的手下涌进来。混乱之余,那名医师看着一匹孤狼般直冲这边的卫麟,立刻拿出注射器对准了卫庄的颈静脉,针管里颜色艳丽的液体闪着寒光。

  “你别过来!否则……”医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只要筹码还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他仿佛听到来自地狱的低鸣:

  “否则如何?”

  一声脆响,他的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折向一边,注射器掉在床单上。

  他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惊恐地看着床上本应昏睡一天的人正缓缓坐起,颇有兴味地拾起注射器,下一秒,针管没入他手上的血管。

  “自己调的毒究竟如何,不如你亲自试验一下。”

  卫庄冷眼看着医师,他的脸色越来越青白,声音像被掐死在喉咙里,最后悄无声息地软了下去。

  “爹地!”

  女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她看着卫庄翻身下床,一下抽出医师胳膊上的注射器,朝她掷了过来。她避也不避,直到针管擦过她耳边,随即她身后响起一声惨叫。

  “认真一点。”卫庄提醒道。但卫麟还是不肯挪开视线,他只好无奈道:“我没事。”

  卫麟眨眨闪着泪光的眼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突然一抹银光破空而来,被卫庄截下。入手的来物有着绝对熟悉的触感,像是能融进他的身体。这是一把原型为美制M9的军刀,但明显有改造过的痕迹。他的手指抹过刀面上细微的纹路,感觉它们正在发出嗜血的呐喊。

  鲨齿。他嘴角弯起一点弧度。好久不见。

  他看向鲨齿飞来的方向,正撞上盖聂看过来的视线。他们在空中对视一瞬,仿佛又重历了监狱里的时光。

  盖聂的唇翕动着,只是几个简单的音节,他却很郑重:“我赢了。”

  卫庄的嘴角又上翘了一点。他飞身投入战局,所过之处,如刀收草芥,纷纷有人倒下。他侧身躲过几发子弹,鲨齿在手上翻飞,不停变化角度,几乎要化成一片残影。

  “突围!”他说道,空气中有另一个声音与他一同道出这个词。

  盖聂在下一秒夺过眼前人的枪用枪柄把人击晕,几个身形移动,他就来到卫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走吧。”盖聂道。

  “跟上。”卫庄对卫麟道。

  已经退到门口以守代攻的人惊恐地看着三个鬼魅一般的身影朝他们直冲过来,尽管有无数枪声在空气中响起,但除了渐渐弥漫的血味证明子弹不是毫无用处,那三人没有一个倒下。只消片刻,最前排的人已经被一股慑人的压力笼罩。逼至眼前的银发男人眼神森然,杀气四溢,如同地狱底层最令人胆寒的恶鬼。

  “我说过,”像锋锐的冰凌在舌尖凝聚,被他骤然吐出。

  “你们会付出代价。”

  

  Tbc

 

评论(4)
热度(100)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