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禁止通行19

19.白凤

  他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片白色。

  全身被剥离的感觉随着他意识的恢复在慢慢消失，他感受到了痛楚，那种感觉如此强烈，让他忍不住想呼唤那个人。

  “墨……”声音到一半戛然而止，不仅是因为喉咙处的灼烧感，还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他不在了。

  有人靠近他。乙醇的味道越来越明显。一张女人的脸进入他的视野。

  “感觉怎么样？”医生问。

  他花了些时间来理解，随后他缓慢的开口。“……还好。”他看到医生胸前的执照，“端木医生。”

  端木蓉冷淡地点头：“你的肋骨有轻微骨折，注意不要深呼吸和剧烈运动。”

  白凤能感受到侧腰处的阵痛。他微微点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端木蓉看了一眼钟。“差不多一天。”她道，“你想起来吗？”

  白凤费力地撑着床慢慢坐起来，他能听见骨头活动的声响。他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些有严重淤伤的地方都上了药。他盯着手腕处的点点青色，有一会没有说话。

  随后他撑着床头站起来，忍着疼痛，朝端木蓉点点头：“谢谢。”

  “不必。”女医师冷淡地回答，“现在刚好是放风时间。”

  他一瞬间想起了昨天他昏迷前的场景，32475的血在地上蔓延，他回头，看到了那两人模糊的身影。

  强者……他想着，一点点朝门走去。

  

  放风场的气氛不太对劲，但白凤没有在意那么多。他在人群中搜寻着，但没有看到鲨齿的身影。

  如果说他被提去审讯了，那为何渊虹还出现在放风场上？

  他慢慢地朝渊虹走去。有人看见他，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

  白凤皱眉。这时渊虹也注意到他，朝他点点头。

  有一个人拦住了他，是32824。这个变态看上去从没有如此愤怒过，他的眼瞪得很大，紧握的拳头像是下一秒就要挥上来。

  “他呢？”32824阴沉地问。

  “谁？”白凤莫名。

  “鲨齿呢？”

  他差点忘了，32824迷恋鲨齿犹如上了毒瘾，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的话，说明鲨齿根本没回来过。

  “让开。”白凤道。

  “你还没给我答案。”

  白凤捂着腹部绕过他：“我没有答案。”

  他的胳膊被一下扯住，白凤猛地甩开，还没好的骨伤又痛了起来。

  “让开。”他冷冷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32824叫道，“他跟着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狱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朝他们走过来：“嘿！吵什么吵？”

  “没事，”白凤说，“他刚失去朋友，心情有些激动。”

  “朋友？”狱警手握着警棍，“昨天死的那个？”

32824点头。

  “操，还以为什么屁事。”狱警满不在意。白凤注意到32824紧咬牙关，仿佛要打一架。“人都死了，就别拿他来烦我。”狱警用警棍捅捅32824，“滚远点，别他妈给我找事。”

32824低着头走远了。

 

  白凤再看向渊虹时，他已经在角落里站着了。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白凤走到他面前。

  “鲨齿呢？”他问。

  渊虹看着他。“禁闭室。”他道。

  “那你……？”

  渊虹淡淡道：“我一直在医务室。”

  白凤一愣。他张了张嘴，但没问出来。

  “我知道了。”最后他说。

  渊虹点头肯定。他的视线扫过白凤身上的淤青，淡然道：“那个32824和你有过节？”

  “不是。”白凤道，“他……很喜欢鲨齿，而且跟32475走得很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32824喜欢鲨齿的时候，有一种凛冽的神色在渊虹眼里一闪而过。

  “你要小心。”渊虹告诫，“最近战斧和狂狼可能会有动作，32824在入狱前是狂狼的人，狂狼很有可能借你挑起争端。”

  “为什么？”白凤错愕。

  “战斧树大招风。”渊虹道，“其他势力早已想取而代之。”

  难怪气氛这么紧张。白凤想。

  战斧在那边喊着渊虹，放风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让白凤如芒在背。

  他低低地道了声谢，赶紧走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明显地感到有一道目光追着自己，他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也无济于事。他的头还有些痛，时不时会闪过染血的地板，和32475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今天的工作比往常要多一点。仿佛为了弥补他昨日的缺失，他洗的菜比旁人的多出半篮，这就导致他成了厨房中的最后一个人。狱警在离开前不耐烦的敲着门：“快点！”

  他沉默地拿起最后半篮菜，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打开水龙头。

  狱警看了他两眼：“算了，谅你也闹不出什么来，洗完赶紧去集合！”

  狱警离开了。

  白凤盯着淌水的水龙头，恍惚间仿佛看见血水流出。

  他猛地关上水龙头。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他只听见心跳在耳边响如擂鼓。

  ——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白凤扫视厨房，但除了他空无一人。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他扭过头，盯着他背后的一排水池。他的身体本能地绷紧，像是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从那里窜出。

  嘀嗒。

  原来是水滴。他暗中松口气，转回头。

  一把刀横亘在他面前。

  白凤吓得后退一步。他看见32824缓缓拉开一个笑容，刀光衬得他眼底的疯狂和嗜血越发骇人。

  “你……”白凤开口，觉得嗓音有些颤，“你想杀我？”

  “杀你？”32824问道，又自言自语，“当然要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直刺而出。

  “你杀了我的朋友。”

  “什么？”白凤愕然。他躲开后续的两刀，觉得之前伤处又痛起来。“我没有杀他。是鲨齿动的手。”

32824停住了。

  白凤盯着他，慢慢后退，眼睛不断扫视周围。这里离刀具区太远，他能利用的也许只有水池和身后一排排切菜用的石台。

  “不。”32824否认，“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他缓缓答道，一点点后移。

  “我那么爱他。”32824说，“他也是爱我的。当我在看他时，他总会和我对视。但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因为其他人也在窥视他，他怕害了我。”他重重地喘息，似乎这样说能给他带来愉悦，“他知道32475是我朋友，他不会杀他的。”

  “是你。”32824用刀尖指向白凤，“是你杀了人，然后栽赃给鲨齿。”

  “我……”白凤没来得及说完，32824已经扑过来了。

他一侧身躲过刀锋，伸手抓住32824的手腕，狠狠磕向水池边。刀摔落在地上，白凤连忙扑身去捡，一条腿横空而来，踹到他的腹部。那种痛感像是骨头断裂。

白凤忍住一声痛呼，趁机钳住32824的脚腕，把他撂倒在地。

  刀落在离他两个身位处。白凤忍着腹部的刺痛挣扎着爬起，又被握着他脚腕的手拖倒在地。白凤一咬牙，另一只脚蹬上了32824的眼睛，在他条件反射缩手捂眼时往前一扑，抓住了刀柄。

  他迅速翻了个身，正对上32824朝他扑来的身躯。他一瞬间想把刀移开，但又想起那个银发男人冰冷的语调。

  他把刀举到胸前。

  然后他听到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

  32824整个人笼罩在的身上，神情疯狂而愤怒，像是没意识到身上的痛苦，但从他胸口处晕开的血正顺着刀柄滑过白凤的手指，白凤慢慢地松手，32824倒在一边。

  结束了。

  他把手举到面前，上面有血珠还在滚落。

  我杀了他。

  他感到紧张，惊恐，恶心。他几乎要在浓厚的腥味中呕出来。手指间的血液正慢慢变得冷而黏腻。他反复咀嚼这个事实，直到那些血变干变硬，像一层盔甲将他包裹。

  原来这就是一条生命逝去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地挣扎着爬起来，肋骨处痛得像是要断掉，但他莫名想要微笑。

  我还活着。他想。我还活着。

  他清理干净自己的手，撑着水池站直，慢慢地向厨房门口走去。他看着门外刺眼的光线，仿佛还有两个背光的身影在等待他。

  他径直走向他们，没有回头。

 

TBC